清菱坐在棲墨宮的蓮塘邊，等著玄離小憩結束。

如果不是有事相求，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，自己不會踏入這裏一步。

她終究還是沒帶出瑤光。

幾個時辰前，她幾乎都要被瑤光說服了，正要帶她出去。守在外面的赤厲卻做了一件她始料未及的事。

他設立了結界，並封閉了瑤光的房子，用數以萬計的海藻，裏三層外三層包裹。片刻之中，亮堂堂的房間，成了小黑屋。唯一能夠透出亮光的，只有房門那方寸之地。

瑤光的仙力在早晨的打鬥失去八九層，不要個百八十年，補不會來。而她，仙術不佳，自己闖出去都難，更別提帶一個人出去。

她不得不以向外尋求救兵，暫時使瑤光冷靜下來。

天界一日，西海一年。她從進天界到現在，有大半個時辰。西海，至少也過了一二十日。

看瑤光的情況……

不行，清菱握著拳頭站起來，時間寶貴，她實在是不能等了。

“二太子。”拉開玄離遮擋陽光的繡帕，清菱彎腰，大喊：“二太子，天帝他老人家來了。”

嗯？玄離轉個身，軟榻狹小，經不住他高大的身子折磨，重心一個不穩，倒了。

啊！短促的單音節，清菱撤回自己的小腳，怒視草地上某個方才還睡的香甜，此刻卻彎著狐貍眼，笑得騷包的某人。

“仙子，有些玩笑開過一次就不好玩了，尤其是別人說過一次的。”

我忍，清菱一遍遍告誡自己，忍住往玄離臉上吐口水的沖動，不甘心地低頭，“二太子，小仙有事請你幫忙？”

玄離伸手，笑瞇瞇道：“你先把本太子給拉起來。”

他居然…在撒嬌。這天界本來就玄幻，玄離這嬌那麽一撒，清菱只覺更玄幻了。

略過心頭的無奈，她接過玄離遞出的雙手，往後退。

玄離好笑地盯著對面清菱的表情，也不再逗她。彈掉身上的草屑，他鄭重道：“西海的事，仙子不要管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自然是本太子不希望仙子插手。”玄離低著頭，神色頗為倨傲。

清菱怒，他說不讓她插手，她就不插手，不可能。

“想必二太子是不願意幫小仙，那麽，小仙告退。”明明想要放低姿態好好求人的，但玄離這個樣子，清菱實在是想殺殺他的銳氣。

不幫就不幫了，她去找司命星君，大不了連著度厄星君，延壽星君幾位也求上一求，終歸是會有點作用的。瑤光還在龍宮巴巴地等著她過去，她不能讓他失望。

話畢，不由分說，照著來時的路返回。

玄離搶先一步移到門前，伸手攔住，慢悠悠道：“你以為，司命星君能夠幫上忙？”

“那至少能幫上，不是麽？”杏眸怒睜，怨氣十足。虧她還跟個丫鬟似的，侍候他吃喝，到頭來，卻是半點忙也不願幫她。

玄離抿唇，拿出扇子在圍墻上敲了幾把，“本太子若是幫仙子，仙子有什麽好處呢？”

此話一出，清菱一改前貌，糾結地撓墻，她除了做飯的手藝還好些，其餘，能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。不然……

“二太子倘若能辦成小仙要求的事，小仙會為二太子肝腦塗地，在所不惜。”

“那你先去幫本太子做半斤桂花糕，半斤梅花糕，半斤芙蓉糕，外加半斤梨花糕。”

清菱：“……”

“最後，你去百花仙子那裏尋些桂花釀，本太子許久不曾喝上，倒是想念的慌。”

清菱確定了，玄離在耍她。

“怎麽，你不願意？”玄離挑眉，明知故問。

清菱面不改色，維持之前的僵化狀態，但她說出的話，卻是十成十的諷刺，“二太子，小仙告退。”

“葉清菱。”玄離收了扇子，眉目淡淡，直呼其名。“想救瑤光，你就給本太子乖乖站住，一步不許動。”

清菱：“……”玄離，你究竟要不要幫本仙子。

停下腳步，清菱轉頭望著玄離，一丈有餘的圍墻深深，他整個人都沐浴在陰影裏，表情模模糊糊，只有那雙琥珀色波光瀲灩的眸子，閃著堅定的光。令人莫名的心安。是了，那種奇妙的感覺，叫做心安。

這人，白白長了一副好皮囊，清菱腹誹，卻是按著玄離的說法往回走，邊走邊道：“小仙這就為二太子準備點心，二太子莫要失言。”

玄離沒有回答，心裏有一個地方漲的滿滿，他又想氣，又想笑。長袖一甩，往一個熟悉的地方飛去。

這一年，凡間硝煙滾滾，戰火一日連著一日，百姓的生活，舉步維艱，死傷無數，倒是忙壞了妙手仁心的大夫和冥府的黑白無常。

從忘川河走到大殿，一路見了不知多少鬼魂，有在戰場上慷慨就義的勇士，有蓬頭垢面的乞丐，更多的則是普通的百姓，因為戰爭被殃及。

冥王坐在高門後面的那張木桌上，抿著血紅的唇，數十年如一日的拿著生死薄，聽大大小小的鬼魂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訴說前塵往事。

玄離進去時，他剛剛完成對一個鬼魂一生經歷的評判，推開朱砂筆，他撐起下巴，面無表情道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“不歡迎？”玄離大踏步走上前，也同樣支著下頜，“本太子來只是通知你一聲，西海龍王家的三公主出事了，你在冥府，好好等著，接收難得一見的仙者的鬼魂。”

冥王枯樹枝一樣，爆出青筋的手狠狠顫了顫，挑開遮擋在眼前的那捋墨發，他冷冰冰道：“她怎麽樣？”

等到要回答的問題了，玄離方端正顏色，唇角五分笑意，“還能怎麽樣？她那幾千年不改的性子，能做什麽？無非是跟楚水河神家，喏，就是那個未婚夫打了一架，又和赤厲，龍王幾位耍了幾個時辰的仙法，你說，還能怎麽樣？”

濃黑而長的睫毛動了動，冥王擡起頭，聲音不再冷冰冰的，“你欠本王四個人情，現在，該還了吧！”

玄離移開幾步，撿了個地理位置尚佳的地方變了套紫檀木的桌椅，悠悠然坐下，隨即伸手變了一壺茶出來，靠著椅背，愜意道：“也不是不可，只是，你…”

冥王雲淡風輕回道：“你還要什麽？說出來便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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